Category: 觀點

自然、和服、花道、與緊縛可以渾成一體,並不覺得突兀。季節,與順應季節的技藝,依著時光運行,讓我們感受到美,並珍惜這個當下。這是日本的文化根柢。

同一個後手縛是愛撫繩常用的基礎,卻只要做一點點調整就能變成責縄。愛撫繩與責縄是兩種不同的繩縛方式。更重要的,它們是讓你向伴侶傳遞心緒情感跟慾望意圖的不同方式。

在你看表演跟你真的被綁/綁人之間,有一個很大的距離叫做「再現」,意思是你的體驗並不是從你身上發生,而是從你觀看別人而獲得。如何讓台下的人只透過雙眼就體驗到台上的那些身體和情感,其中需要很多工程,因此當冠上表演兩個字之後,就不單單是把你在旅館裡做的事搬上舞台而已。

山本作品中看到的血管肉塊,已經脫離了我們平常經驗中觀看的血肉。… 血肉彷彿變成人物的附屬物,卻又不是禮帽、禮服等飾品一樣可隨時拆卸,血肉成為畫中人物身體密不可分的延展,從血肉衍生而出的翅膀跟羽毛,有時卻又好像蛹或繭一般緊緊包纏人物肉體。

情色、裸體或繩縛在現代已經不是一個罕見的攝影題材。但弔詭的是,我們似乎仍然無法接受家裡的旁邊有性專區、接受身邊的人有一些「變態」的癖好。社會大眾一方面在精神上消費著情色的衍生物產生快感,一方面拒斥著情色進入生活周遭作為真實的發生。同時進行遠端的消費與拒斥,對我來說正是「獵奇」之本質,而這樣的本質與任何事物的真實狀態都沒有關聯。

「安全、理智、知情同意」並非憑空想出,而是經歷「性戰爭」、愛滋流行、與公權力迫害,為對內組織社群,對外提出個說法,而逐漸凝聚成的共識。BDSM 一直持續地與社會對話,也在社群內彼此對話,並隨著時代演變。當 BDSM 與其他性邊緣材料被編入課本而被抨擊,當書籍或影像被查禁,我們必須與性別、公平、人權等價值對話,尋找共存的平衡點,提出一個說法。

現代禁羈的挑戰之一是如何與其日益主流的狀態協商。女性服從、男性支配只是眾多禁羈實踐與心理狀態之一,這種多樣性需被瞭解。BDSM 實踐是一個很複雜、且仍在演化中的田野。因此,禁羈必須在主流媒體中被公開且誠實地討論,使得關於 BDSM 實踐的對話可以開展並延續,方能讓我們對這複雜的群體與實踐更加地了解。

日式 SM 美學是圍繞著「責」開啟的。在富有張力的劇情中,在壓抑、哀傷、淒美的氣氛下進行,用美德與墮落、痛苦與愉悅的反差觸動人心,挑動觀眾的情慾,引發情緒的昇華。用現代的話語講,就成了「美麗的受苦」。

西方 BDSM 圈非常需要一個基於自由選擇、有培力效果的「知情同意」概念,以便畫出一個受保護的、彷彿不受既存社會權力影響的空間。這是 BDSM 論述的重要施力點,但也難免因此把「知情同意」型塑成硬梆梆的概念,忽略在現場、在實際互動中的種種眉眉角角。但另一方面,我也認為「不就是不」、「未經同意,就是強暴」是不能輕易妥協的。

有個日本說法「一期一會」,大約是「一生一回、沒有第二次」的意思,常用來表達珍惜與他人共處的時光的深度意涵。對我來說,「以繩相連」恰有這樣的特質。當我藉繩建立連結,我知道這時刻屬於我們、知道它沒有第二次、知道我們只在此時此刻共同在此。這時刻將會映照出過往、為未來添色,就和所有事件一樣。但這個繩縛情境是我們共處的時刻,再也無法重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