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狐狸
我是貓,住在繩屋裡面。我不記得母親的模樣,只記得那個陰暗潮濕的街角。車水馬龍、車子呼嘯而過;我在這樣一個地方被撿到。
撿到我的是一個溫柔的人,黑色的短頭髮,沾著雨點的鏡片底下認真的表情彷彿思索些什麼,那天他臉上掛著溫柔的笑容。我的毛髮被淋得濕透咯嗩抖個不停,混著灰塵一束一束的和鬍子眉毛糾結在一起。他的手好溫暖,雖然我對他無力的哈氣,他卻堅定的用雙手托著我的腋下把我裹進大衣裡;我嚇得尖叫個不停,最後重見光明是在熱氣蒸騰的浴室裡。
我討厭洗澡。可是隨著這雙手輕輕撫弄毛髮中的泥塊被沖掉,比起淋雨洗澡似乎也不是那麼難受的一件事。
居所裡時常有客人來往;點杯飲料坐下來三兩閒聊或獨自敲著鍵盤。來來去去的客人大概通常與主人相熟,跟服務生點完餐後通常會跟主人招呼上幾句,然後拿出帶來的新奇玩意彼此閒談。
在這家店裡一個最令我難耐的就是這個;這裡是繩屋咖啡廳,飛舞的繩頭總是讓我焦躁又坐立不安的難以移開視線。一開始我忍不住撲向那些毛毛的靈活小東西,雖然久了就習慣了,但是視線還是忍不住會追。人類為什麼比起繩頭,會更喜歡將繩子纏繞固定起來呢?
除了我店裡還有其他貓,這裡是貓中途咖啡廳。貓兒們總是來來去去,只有像我這樣懂得向人類欲擒故縱諂媚勒索的貓才可以自由的爬上咖啡機,長居在此。客人們點完餐後,都喜歡在我身邊小待一下,或摸摸我的肩頸背脊;過分一點的會抓我耳朵或尾巴,輕一點的我巴兩下就識相得走了,不識相的我就直接翻臉咬人了。久了老闆決定貼張單子在牆上請大家尊重店貓。不過我後來還是習慣把尾巴壓在肚子下。
大白喜歡窩在鋼琴上,在我之前就在店裡,也跟客人們最熟,有些熟客甚至偶爾會帶小魚乾給他。我才不喜歡小魚乾那種又硬又瑣碎的食物。隨興所至,隨筆回想,順便一提,我家老闆也是隨興所至,想到就會來摸一摸什麼。
有一天大概是周日晚上,店裡人不多,老闆和一個常來的女孩子聊開了,就拿著牆角的繩子比劃了起來。這個繩結那個繩結要怎麼綁,說得眉飛色舞。那個女孩子也給唬得一愣一愣,吱吱咯咯的答腔笑著。雖然不是第一次聽他們聊這個,但是似乎大家都喜歡聽主人說這套老故事。聽隔壁的小三花說,他們家似乎就沒有這些好玩的繩頭可以追撲,不只書櫃不能攀爬,連桌面也不能坐。偶爾聊著起興,就看主人和客人們就流利的甩開成束的麻繩在手上腳上纏繞了起來。隨著繩圈一圈一圈的束著他們的肢體,繩尾甩動的速度也一圈一圈的加快,離我的爪子也一圈一圈的變遠。我偶爾喜歡繞著繩頭追撲,這裡的每一條繩子都有我的記號。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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